落入凡間

(媽媽..我要吃餅餅,不要喝ㄋㄟ ㄋㄟ.....)

一天收到高中花女同學的email，內容除了祝福我們這群女天蠍生日快樂，
另外就是提到張芬齡老師在寫手的最高榮譽"林榮三文學獎"的小品文比賽中獲選了，
自此便每天上網期待看到老師的作品，是好酒沉甕底嗎?
老師的作品尚未公佈，但也讓我欣賞到其他高手的好文筆。

相信身為人母的朋友，都體會過乳漲的痛苦，那種感覺像是兩個乳房將要爆開，
裡頭的乳腺、血管等似乎已經要穿破皮膚表層掙脫而出，
那種痛苦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而底下這篇范欽慧小姐的作品便在表達
她在異鄉結束退奶的過程 ，推薦給各位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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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摘自 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 網站

終結潮水 ◎范欽慧

當我決定要去菲律賓拍片時，我知道是該斷奶的時候了。打從孩子一出生，
那股源自身體的潮水，就從未止息。其澎湃奔騰之勢，讓你無法遠離宣洩釋放的對象，
否則飽受煎熬，痛苦難耐，這是大自然的刻意安排。

這是一部關於黑潮的紀錄片，在投入這部影片之前，我已經努力哺乳將近兩年，
這回我們要去菲國一些交通不便的疫情區，對孩子是一大風險，
所以我忍痛下了終止的決定。很快地，我必須面對打從她出生後的第一次分離。
經過一整天的旅途奔波，當天夜晚，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感受到十分飽脹的壓迫感，
我在馬尼拉的一間小書店中打電話回家，話筒傳來了孩子高分貝的哭鬧聲音。

就在黑潮的彼岸，我經歷了一個極為難受的夜晚。兩年來身體承受的慣性，
竟面臨全面封口的窘境，我感覺到那股潮水的徘徊與焦慮，卻只能束手無策，
任由兩枚灼熱的巨石掛身，熬過整個無眠之夜。

菲律賓是黑潮的源頭，而我卻要在這裡終結我的潮水。第二天，工作才剛開始，
面對一切的繁瑣，那股暗流卻仍在我的胸前打轉，突然，我發現那種即將撕裂的緊張邊境，
居然稍微舒緩，倏忽間一股溫意橫陳，往下一瞧，才發現上衣已經溼了一半，
原來伏流潰堤，自尋出口。我猶如深陷煉獄，卻不敢恣意表態。
同伴們小心的問我：「不舒服嗎？」我臉上必畫出數道阡陌，眾人也了然於胸。
我們進入了一座小城，同行夥伴認識當地一位菲律賓人，他叫做Adam，
在博物館工作。Adam憨厚老實，去年才結婚，有一個五個月大的小嬰兒。

老實說，我一眼就盯上了那個小嬰孩。他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Adam太太很大方把孩子借給我抱。那嬰兒圓滾滾的小臉，
立刻壓著我已經僵硬的胸部上，又是一陣疼痛。沒想到，
同伴向Adam太太洩漏了我的祕密。接下來，Adam太太做了一個讓我
又驚異又感動的決定，同意讓她的小Baby解除我的痛苦。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當那個菲律賓小娃娃接近我身體的那一刻，
我所產生的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反應……我，千里迢迢來到菲律賓，餵奶。

接下來，這幾乎成了一種模式，我到了許多陌生的小村子，
整個攝影隊都在幫我尋找「小baby」。但是，當我提出這樣「奇怪」的請求後，
這些母親居然都會信賴我，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吸吮這股來自台灣的莫名潮水。

離開菲律賓，順著黑潮回到台灣，我則開始退潮。女兒也不再依戀，
我完成了終結潮水的目標。但是，那種澎湃並未停止。
當我想起黑潮，便想起了這段傳奇，猶如這條洋流的本質，
包容、溫暖、並參雜著孕育生命的苦樂滋味。